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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不正带着残忍的笑意提醒他:“你没发现么……金十八从一开始就在你眼前,你不过是――视而不见!”
眼前?眼前有何物?
金五猛地低头去看,案上铺着笔墨纸砚。笔是人骨人毫制成的,砚是由盆骨磨琢而成。他再一看,倏时间似有惊雷在脑海里轰鸣,于是少年浑身震动,喉头哽咽。
是墨。
一块油烟墨摆在案上,朱色点着枫林雕纹。寻常的墨条皆是通体漆黑,可这墨条却混着斑驳杂色,很是古怪。
而墨条上,正描着淡金色的“金十八”三字。
他懂得墨如何制来。烧油取烟,和着牛胶捏成,墨工们将紫草苏木和作一团,再放入铁臼里捣练而成。若要以人制墨,那便是以油助燃,捣肉为泥,磨骨成粉。
这不是一条墨,而是一个人。
而这个人长他六岁,要比他高一个头,身板看上去也结实得多。将这样一个人四肢拆散,骨肉剔离,再磨成齑粉和到墨里,这样的事他未曾想过有人能做得出来。
“是…金十八。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口中吐出,冷静得可怕。这已不是疑问,而是笃定确信的求证。
这半月以来,十数个日夜。他或伤重昏迷,或浑噩醒来,眼前时时刻刻都在浮现着那片阴雨连绵的血红枫林,心里始终惦念着当日未能给金十八挖穴下葬,入土为安。一想到那人兴许已曝骨于野,他心里便空落难忍。
但他不曾想过,金十八连死无全尸的机会也没有。那人的尸首被人捡了回来,却恶意地被挫骨成灰,而这残余的尸首此时摆在他面前。
女人只是兴致盎然地笑着。她一袭白衣,眉目身姿如出水芙蓉,美如冠玉,内里却张着夜叉的狰狞獠牙,凶狠横戾。
金五忽而动了。
夜叉先前说的不错,他此时已不知何者为悲,何者为恨。只觉得似有一只无情铁手,要将他身躯扯成两截儿,碾碎了抛进无尽苦海里。
天地里似乎瞬时黯了光,失了声。他看不见物事,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,只知道自己使出粉身碎骨的气劲要挣脱按着他的手、缚着他的铁链,也知道自己嘶吼着、咆哮着撞向桌案,要扑向那残忍无情的夜叉。
“――左不正!”
金五喘着粗气、扯着喉咙吼道,目眦尽裂,胸膛剧烈起伏,似是要将逾千个日夜的积怨吐出。恨意充盈在他心头百骸,他却只能咬牙切齿,重复着那几个字。“…我要杀了你!杀了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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