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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没有回答,姆妈的态度让她一时乱了心。
弄堂里,孙师傅半躺在帆布床上,高脚方凳上摆着一盘清炒海瓜子,一小瓶糟烧,也不用筷子,直接上手最有趣,捏着海瓜子嘬嘬味道,吸那点蚊子肉入喉,再抿口杯中酒,瞧沈晓军似乎很烦恼,笑道:“一酒解千愁,来,陪我吃一杯。”沈晓军摇头,只是抽香烟。
孙师傅便不再强求,他认为年轻人有烦恼是件好事体,意味着心有不甘,还有追求,不像他这种老邦菜,已到了知足长乐的年纪,再抿口酒,眯眼听着广播电台里咿咿呀呀唱《罗汉钱》,唱到莺莺做媒时,油渍渍的指头在床的扶手处敲击,跟着摇头晃脑也哼起来。沈晓军听得心烦,忽然腰间 BB 机开始振动,取下来看,是阿宝有急事寻他,走出弄堂口,人行道上也皆是乘风凉的人,长条凳七七八八,电线杆上装着路灯,洋铁瓷灯罩,下面明亮的灯泡,引得蛾子和小蜢虫簇簇乱飞,蚊子不凑热闹,只望人身上叮,蒲扇噼噼啪啪此起彼伏,拍在自己肉上不留情。
阿宝的车子停在路边,人却坐在凳子上,沈晓军过去时,他正狼吞虎咽吃着麻酱冷馄饨。
“啥事体?急吼吼叫我出来!”沈晓军“啪”的打死手臂上吸血的蚊子:“有屁快放!我的血型最招蚊虫。”
阿宝笑道:“我今朝载了位风水先生,路过黄河路时,特意向他请教,他指着一爿店面跟我讲,地底下有只聚宝盆,谁得谁发财。我看还在等出租,价钿也不贵,屋主讲已经有人在考虑,就飞回来告诉你,事不宜迟,时不我待,明朝就去盘下来。”他一口吞一只馄饨:“我晓得你又要讲我迷信,这种事体,宁愿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”
沈晓军捏捏口袋里的烟盒,空了。阿宝撞下他的胳膊肘,抬头,一个美女从人行道经过,涂脂抹粉,穿着白色西装式样的连身裙,腰间束一根拇指细的祖母绿皮带,肉色长筒袜,高高的尖头皮鞋,肩膀搭着小皮包,神纠纠气昂昂地走远了。阿宝吹个长口哨:“等侬开饭店致富了,也给阿嫂这样一打扮,那就是我们上海最繁华地段的弄堂西施。”
沈晓军的心底是五味杂陈的。
沈家妈领着梁鹂气喘吁吁爬楼梯,好容易到乔宇家门口,叫了声:“乔阿姨在么?”话音才落,乔宇已经推开纱门,让她们进来。
乔母刚才蹲着擦了两遍地板,此时在清洗抹布,只让着她们坐,乔宇端来一盘红瓤黑籽切好的西瓜。
沈家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零碎钞票给梁鹂,叫她和乔宇去买柴爿馄饨吃,乔宇有些迟疑,沈家妈笑道:“去吧!去吧!我要和侬姆妈单独聊聊天。”他这才高兴地和梁鹂一起下楼去了。
乔母晾好抹布回来,看看四周问:“乔宇和阿鹂呢?”
“我请她们去买夜点心吃。”
“嗳,还让侬破费......乔宇课外作业还有两章没做.......”
"难板让伊他出去透透气,侬呀,对伊看得太死,管的太严,阿鹂要是有乔宇成绩一半好,我随便伊哪能白相玩!"
"话不能这样讲!伊他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,到底是普通学堂,师资、教育、管理和重点中学不好相比。侬看宏森,天不亮就上学堂,太阳落山才背宅阅读回来,一比较高低就现。" 沈家妈道:“哦,那我晓得,宏森晚回来是去少年宫打篮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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