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鹿瑛一听“姐夫”这个称呼从她口里吐出来,心头一跳,又一松,忙跟着看良恭。
良恭笑道:“你问我?只怕是你不记得了,月亮才从云里浮出来,你就在甲板上打起瞌睡来了,口水湿淋淋的直淌了我一肩。”
妙真立时板住脸,“谁叫你多余说这个了!我是问你月亮是不是格外圆?”
“圆,圆,比你眼珠子还圆。”
“你就不会正经和人说话!”
良恭忙吭吭咳两声,吟道:“皎皎秋空八月圆,常娥端正桂枝鲜①。”
妙真怄了口气,横过眼不理他了。鹿瑛眼看此情此景,又想着在船上的孤苦明月,忽然哀从中来,抑制不住地低头落了滴泪。
几人看见皆是一惊,良姑妈知她必有苦诉,不好在这里听,借故走开,“你们坐,恭儿,你不是饿了?跟我到厨房里去看看有什么现成的吃。”趁势也把良恭调开。
两人一走,鹿瑛的眼泪愈发难抑,断线珠子一般往下滚。妙真本来还尴尬,这会见她哭得厉害,也把前仇旧怨抛洒了,忙左右袖里掏帕子给她拭泪。
到头来,能依靠的还是娘家这姐姐,尽管那些年鹿瑛和这姐姐闹出不少嫌隙。倒想起从前曾太太私底下对她说的:“你只看我和你爹对你姐姐好怨我们偏心,你换个念头想想看,她是你亲姐姐,我们对她好,她自然也待你好。将来安阆做了官,她和安阆成了亲,能不拉扯拉扯你么?”
想到父母,鹿瑛泣不成声,眼泪拖着她的脑袋直往下坠。妙真手足无措,只好等她哭完再说。静悄悄打发了点翠出去。
太阳底下空茫茫的,蝉儿也不知在哪里藏着叫唤。斜望出去,那棵紫藤花开繁茂了许多,遮住卧房的晴光,妙真忖度着回头改给它修剪一下,好歹要把一半窗户露出来。她和良恭都不喜欢屋子里是阴阴的。
良恭跟着往厨房里吃饭去了,他这个人就是富起来了也有个穷毛病改不了,端着碗在哪里都能吃饭,坐在廊外能吃,门槛上能吃。妙真有时候忍不住笑他像条看门狗,当然没有恶意。他也不生气,他几乎从没对她真正生过气。
他哪里来的耐心和她磨这些年?她并不贤良,也不够体贴,还有些从小养成的娇惯脾气。这不得不可谓是个奇迹。
鹿瑛终于转到了抽泣,大约是哭到末尾了。她发现她怎么总是在别人的灾难中走神?简直太不应当了。
她硬生生抽回神来,看见鹿瑛抬头,忙递了条干净帕子给她,“好端端的,这是怎么了?是在家受了什么气?”
鹿瑛蘸蘸泪道:“他那小妾有了身子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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