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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老汉拿着麻绳在桩上打结,他的绳结打得又快又牢,是年轻时在漕帮学的 “死结”,任凭水流冲击也不会松动。“这结叫‘霸王扣’,” 他得意地展示着,“当年俺们运粮船过险滩,就靠这结固定货箱,浪再大也冲不散!”
一段段竹管接连上架,绿色的管道顺着石灰线蜿蜒向上,翻过坡顶后又缓缓向下,像条横跨土坡的巨龙。最危险的是坡顶那段,需要四个人悬空托举,才能把竹管稳稳放在木桩上。王老五的大儿子腰系麻绳吊在坡顶,脚踩着石缝,手里的麻绳勒得手腕发紫,却咬着牙不肯松手,直到竹管被牢牢固定才敢喘口气。
“最后一段!” 当最后一段竹管对接完成时,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。整条竹管桥在暮色里泛着暗绿的光,五十段竹筒连成条丈长的通道,从水渠出口一直延伸到苗田的蓄水塘,像道跨越障碍的绿色长虹。
李杰站在渠边,心脏 “砰砰” 直跳。他示意众人让开,然后搬来块石头,轻轻砸向水渠的导流板。木板转动的 “吱呀” 声里,水流顺着导流板转向,缓缓注入竹管的入口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连最调皮的六娃都瞪圆了眼睛,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。水流在竹管里流淌的 “哗哗” 声清晰可闻,顺着管道一路向上,在坡顶的转弯处激起小小的漩涡,然后又欢快地向下奔涌。
“快! 去水塘那边看看!” 二柱子第一个反应过来,拔腿就往坡下跑,鞋都跑掉了一只。村民们紧随其后,杂乱的脚步声惊起了栖息的飞鸟。
李杰没有动,只是站在竹管旁,听着水流在管道里奔涌的声音。那声音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有力,像无数欢快的鼓点,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突然,坡下传来二柱子嘶哑的欢呼:“水! 水过来了!”
紧接着,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。那欢呼声响彻旷野,惊得远处的禁苑都传来隐约的回应,像股无形的浪潮,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疲惫和艰难。
李杰慢慢走下土坡,夕阳的金光洒在他沾满泥污的脸上,映出两行滚烫的泪。蓄水塘边,第一股清水正从竹管的出口喷涌而出,在塘里激起层层涟漪,折射出七彩的光。郭老汉掬起一捧水,任由清凉的液体从指缝流淌,粗糙的脸上笑开了花;王老五的儿子们跳进塘里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围观的人群,引来阵阵笑声;连最小的六娃都学着大人的样子,用小手拍打着水面,嘴里喊着 “有水了! 苗有救了!”
水流越来越大,很快就在塘里积起半尺深的水。李杰让人打开通往苗田的闸门,清水顺着渠道流向干涸的苗田,像道久旱逢甘霖的暖流,所过之处,枯黄的胡椒苗仿佛都挺直了腰杆,卷缩的叶片在风中轻轻舒展,像是在向这来之不易的水源致敬。
“这竹管真是个宝贝!” 郭老汉摸着管道上的麻绳,指腹感受着水流带来的轻微震动,“比挖坡道省劲十倍,还不用担心塌坡,李大人这脑子咋长的?”
李杰望着横跨土坡的竹管桥,晚霞给管道镀上了层金红,水流在竹管里泛着粼粼的光,像条流动的宝石项链。他想起农科院实验室里的 pVc 管道,想起流体力学的计算公式,没想到在大唐的旷野里,用最原始的竹筒,也能实现跨越障碍的引水梦。
“不是我脑子好,是大家的手巧。” 李杰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笑意,“没有乡亲们帮忙,别说竹管桥,就是半段水渠也疏通不了。” 他看着众人黝黑的脸上洋溢的笑容,突然明白,真正的智慧从来不是孤立的,它需要众人的双手去实现,需要民心的力量去支撑。
夜幕降临时,蓄水塘已经积满了水。李杰让人在竹管桥旁搭起棚子,派了两个后生守夜,防止有人破坏。篝火在旷野里跳动,映着竹管里流淌的清水,也映着村民们和狱卒们熟睡的脸庞,他们的嘴角都带着满足的笑意,像是做着丰收的美梦。
李杰坐在篝火旁,手里摩挲着一段废弃的竹筒。竹壁上还留着打通竹节时的痕迹,粗糙却充满力量。他知道,竹管桥的建成不仅解决了苗田的灌溉问题,更在无形之中搭建了一座连接民心的桥梁 —— 这座桥,比任何权力博弈都更坚固,比任何阴谋诡计都更有力量。
远处的东宫方向,依旧一片死寂。李承乾大概还在等着禁苑的胡椒苗枯死的消息,却不知道,在他看不见的旷野里,一道绿色的管道已经跨越了所有障碍,将希望的水源源源不断地送往苗田。而这,仅仅是个开始。
夜风拂过竹管,带来水流的清凉。李杰望着满天繁星,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。他的技术迭代之路才刚刚起步,贞观犁的图纸还在脑海里完善,香皂的配方已经有了眉目,而眼前的竹管桥,正是这一切的基石 —— 它证明了,即使在最艰难的环境里,科学的智慧也能生根发芽,开出跨越障碍的花朵。
当第一缕晨光再次升起时,竹管里的水流依旧欢快地奔涌着,滋养着干涸的苗田,也滋养着一个崭新的希望。而那座横跨土坡的竹管桥,在朝阳里闪着光,像一个沉默的宣言,宣告着智慧与民心的胜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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