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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全速前进!目标,上郡!”
赵信的声音穿透风声,清晰传入身后亲卫耳中。令旗挥动,沉闷的号角声呜咽响起。三万黑甲洪流再次启动,沿着宽阔笔直的驰道,如同一条贴着大地游弋的玄色巨蟒,向着北疆的方向急速挺进。
马蹄踏在夯筑得极为坚实的驰道路面上,发出沉闷而密集的雷鸣。这是大秦帝国赖以掌控四方的血脉,宽阔可容数车并行,路基深厚,纵使大军疾驰,亦不见明显颠簸。然而,驰道两侧的景象,却与这象征着帝国伟力的通衢大道格格不入。
越往北,人烟越是稀疏,偶有城池轮廓在视野尽头浮现,也显得灰暗而缺乏生气。道旁田野,时见荒芜,枯草在风中瑟缩。村落大多低矮破败,土墙茅檐,难见新屋。
偶有黔首农人于田间劳作,亦多是老弱妇孺,衣衫褴褛,面有菜色,眼神麻木地望向这支疾驰而过的帝国大军,目光中透着畏惧与一种深沉的疲惫,却鲜少看到对太平盛世的欢欣。
赵信骑在马上悠然而过,目光扫过这片沉郁的土地,驰道是通顺了,大秦帝国的铁蹄可以迅速抵达任何角落,但这片土地本身,却并未焕发出统一后应有的勃勃生机。
统一战争的创伤远未平复,青壮劳力被源源不断地抽走,填充进更北方的长城工地、骊山脚下的帝陵深处、以及帝国各处永不满足的工程之中。
沉重的赋税、无穷尽的劳役,像无形的磨盘,碾碎了无数个家庭的生机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,在这看似平静的驰道之下,在那些麻木的眼神背后,潜流暗涌着无声的怨愤与绝望。
“全靠始皇帝神威如狱,方镇住这摇摇欲坠的危局…”
赵信心中喟叹,始皇帝如同一尊巨大的神只,以无上的意志和铁腕,强行将这刚刚缝合的帝国身躯绷紧,维持着表面上的稳定。
但这根弦,绷得太紧了!全靠一人之力镇压万方,非长久之计。若是有机会,可以适当的向皇帝进言,轻徭薄赋,予民休养…此乃延续大秦根基之根本!
念头刚起,他又忍不住自嘲地摇头。封侯的目标尚在函谷关外,前路凶险莫测,自己竟已开始忧国忧民,思虑起帝国百年大计?未免太过好高骛远。
况且,李斯、冯去疾那些帝国柱石,难道看不到这民力凋敝的危局?他们为何缄默?是畏惧圣威,还是另有考量?这煌煌庙堂之下的水,只怕比北疆的风雪还要深寒刺骨。他深吸一口凛冽的北风,将杂念压下,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鹰,只专注于前方越来越近的、属于蒙恬北军的苍茫地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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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月疾驰,风尘仆仆。当一座横亘在苍茫山脊之上的、蜿蜒如巨龙脊骨的庞然巨物骤然撞入眼帘时,饶是赵信心志如铁,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,猛地勒住了缰绳。
“吁——!”
胯下长嘶一声,身后滚滚铁流随之缓缓停下。
长城!
眼前并非后世所见那砖石包砌、雄浑壮丽的完整形态,而是最原始、也最令人灵魂震颤的雏形!巨大的、未经打磨的条石和夯土,依着险峻的山势,艰难地堆叠、垒砌、延伸。
它粗糙、简陋,甚至显得有些狰狞,却带着一股开天辟地般的蛮荒伟力!无数蚂蚁般渺小的身影,在陡峭的山脊上蠕动,号子声、锤击声、监工的鞭笞与呵斥声,顺着凛冽的山风隐隐传来,汇聚成一曲悲怆而雄浑的史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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